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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纯净如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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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和贾宝玉一行人从薛姨妈家里出来,在丫鬟婆子和薛家的两名媳妇的伴随下走回来,两人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到贾母那里绕了一下。对于贾母来说,贾宝玉一刻不在她眼前她都不放心,生怕贾宝玉磕到碰到,有个什么闪失。贾宝玉今天出来的时候贾母还在午睡,没有当面告知,而这一走又是大半天,怎么也得到贾母处让她看看,这个宝贝孙子依旧完好无缺,让贾母放心。

    到了贾母的房外,贾宝玉自顾先进了房,林黛玉停下脚步,转头对薛家跟过来的两名媳妇说:“一路上辛苦两位姐姐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请两位姐姐回去吧。”

    薛家的两名媳妇相互看了一眼,薛姨妈叮嘱她们要把贾宝玉和林黛玉安全送回家,主要是怕贾母担心,现在两人没有回家,而是到了贾母这里,事情更圆满了。两名媳妇向林黛玉福了一福,笑道:“那我们就偷偷懒,向姑娘告个罪,就送姑娘到这里,先回去了。”

    “天黑路滑,两位姐姐慢走。”林黛玉点头,目送着这两名媳妇离开,跟着转身进屋,给贾母请安。贾母已经从贾宝玉的口中得知他们二人去了薛姨妈那,而且是在那里吃过晚饭回来的。看着贾宝玉醉意醺醺的样子,贾母随命他回房去歇息,不许再出来了,吩咐跟在贾宝玉身边的人好生伺候着,因此注意到李嬷嬷不在眼前,奇怪地问:“怎么不见李□跟在宝玉身边?”

    身为奶娘比起其他的奴才来说更体面一些,在主子面前也有说话的份。特别是李嬷嬷又是贾宝玉这个贾府“众星捧月”一般人物的奶娘,体面更是不同寻常,李嬷嬷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是以此为凭仗而变得自大又霸道,在贾宝玉的房里近乎“横”着走。此刻跟在贾宝玉身边的众人听见贾母问起李嬷嬷的行踪,惧怕李嬷嬷的他们,哪敢说在薛姨妈那里李嬷嬷看见阻拦不了贾宝玉吃酒,也就撂手不管,自顾吃个心满意足然后回家去了。就算说了有什么用,李嬷嬷顶多挨贾母一顿骂,而李嬷嬷不免记仇,贾母这里人多嘴杂的,是保不了秘的,事后被她知道是谁说出来害她挨骂的,事情还不定怎么样呢。众人赶紧说:“刚才李妈妈还在呢,这会可能有事出去了。”

    贾母不过随口一问,听见众人回答了就罢了。被贾宝玉听见,想起在薛姨妈家李嬷嬷的所作所为,他不耐烦地说:“问她作什么,没她更好!”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贾母这边还没有吃晚饭,林黛玉看到贾母这里摆晚饭了,比较忙乱,禀明贾母也出来了。林黛玉从贾母房里出来回房,路过贾宝玉的屋子,偏巧看见贾宝玉和晴雯站在门外面说着什么,林黛玉看着贾宝玉脱了斗篷,穿着单薄地站在风口上,无奈的摇摇头,醉酒的热身子吹了冷风很容易得病的,到时贾宝玉病倒了倒不要紧,可是跟着倒霉遭殃的又该有一大片。

    林黛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走了过来,跟贾宝玉打着招呼:“二哥哥,老太太不是让你回房休息,你怎么又跑出来来,这么冷的天连件厚点的衣裳都没有穿。”

    贾宝玉携着晴雯的手,转头看见林黛玉,笑着说:“好妹妹,你帮我看看,看看这三个字哪个好?”

    一旁的晴雯笑着插嘴,调侃着:“你看我们二爷这记性,这三个字还是我们二爷早上起来没去东府之前写的,只写了这三个字吩咐我们把它贴在门斗上然后丢下笔就走了,我巴巴地亲自登高爬梯的贴上,手都冻僵了,可是我们这位爷在外面绕了好大一圈回来都把这茬给忘了。”

    贾宝玉面对晴雯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说:“好妹妹,你帮我看看到底好不好?今我去姨妈家的路上遇见家里的人,他们还夸我的字写得越发地好了,还跟我讨呢。”

    林黛玉仰头看着门斗上贴着的“绛云轩”三个字,端详了半天,平心而论,贾宝玉的字还算工整,只是柔媚有余,笔力不足,缺乏硬朗之气,没有风骨。

    上乘的书作,无不强调要有“笔力”,要求刚柔并济,方圆兼备,《颜真卿述张长史十二笔意》上说“用锋常欲使其透过纸背。”及“王羲之书祝版,工人削之,笔入木三分。”都是说明笔力之于书法的重要,人们为此曾用“力透纸背”与“入木三分”这种夸张的说法来形容一个人的笔力遒劲。

    一副字笔力不足就已经落了下乘,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好字,贾宝玉的字因此也只能说勉强可看罢了。尽管林黛玉看出了贾宝玉字的缺点,回首看着贾宝玉一副“人家夸我的字好,要和我讨”沾沾自喜,亟待夸奖的神情,林黛玉不想给贾宝玉泼冷水,跟着附和了一句:“写的不错,个个都好。”

    随口说了一句,林黛玉不再理会贾宝玉,转身回房了,本来林黛玉过来只是提醒一下贾宝玉注意身体,义务已尽,她的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虚弱不堪了,可是还是比普通人要弱上几分,需要时时注意,因此没作停留。

    回房,洗过澡,换过衣裳,林黛玉散着头发坐在熏笼上,随手拿起一本字帖翻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贾宝玉的字,再想想贾宝玉的神情,不由地叹一声真是个笨蛋!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别人不过是奉承他而已,他倒好,“给个棒槌就当成针”了,还拿来炫耀。他为什么都不想想,要是他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母视他不在“如珠如宝”,还会有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趋之若骛争相讨好奉承于他吗?

    古语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贾宝玉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个中道理呢?本朝中字写得好的名士也不是没有,你一个黄毛小儿又不是天赋出众,亦不是对书法苦练过,就算写得稍微好些又能好到哪里去?人家为什么不去寻那些名家反而向你讨,还不是因为你身世显赫,出身富贵,讨你欢喜,有所图。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否则的话,谁认得你是谁呀,只怕和你倒在地上都无人问及!

    想到贾宝玉傻傻地分不清别人对他好是因为他的地位或者还是他这个人,林黛玉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她也明白这个责任也不全在贾宝玉身上,贾宝玉自出生之日起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到这么大,一路顺遂,从来没有受过半点波折,一堆人围在他身边讨好他,奉承他得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何况人心难测,他的年纪又轻,见识少,让这样的他来分辨理解在他身边的人到底为什么对他好实在是有点勉强了。

    不过这样的贾宝玉也有这样的好处,因为不知世事,所以对所有的人差不多都真心相对,不分地位贵贱与否,一视同仁。对林黛玉来说,尽管她明白有的人对她好并不是真心,而是为了讨好贾母,可是对于贾宝玉,林黛玉可以百分之两百的确定,贾宝玉对她的好完全出自于真心,纯净的如同透明的水晶,不含一点儿杂质。这样的贾宝玉究竟好不好,真是无法说得清,或许要看对象是谁,才能作出判断吧!

    对着这样的贾宝玉,林黛玉可以卸下心防,不用有太多的顾忌,虽然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可是至少不用藏着掖着,说话半吞半吐,想三句说一句。其实如果不是担心走得太近而造出“木石姻缘”一说,林黛玉觉得她可以和贾宝玉更亲密一些,目前来说贾宝玉还算是个不错的朋友,在错综复杂的贾府中,算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勉强可以成为林黛玉的“蓝颜知己”。

    胡想乱想的林黛玉等头发全干,扔掉手中没翻几页的字帖,上床休息了,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林黛玉正在对镜梳妆,贾宝玉兴冲冲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妹妹今可是起晚了,我都已经给老祖宗,太太和老爷都请过安了。”贾宝玉取笑着。

    不等林黛玉说话,给林黛玉梳妆的锦绣歪头看看身后时钟的时间说:“我们姑娘还是平日的时辰起的床,不是我们姑娘起晚了,而是二爷起早了,今天二爷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难得看到二爷一大早有这么好的兴致。”

    贾宝玉坐下来看着林黛玉梳妆,接过紫鹃手中的茶,随意地说:“今天我要去家学上学念书去,东西袭人都已经帮我收拾好了,一会儿就走,我是来辞妹妹的。”

    “啊——”林黛玉闻言很是诧异,贾宝玉最是厌恶“仕途经济”这一套,就连在他最怕的父亲贾政面前都不肯伪装,流露出厌恶读书做官的态度,今天怎么转性了,说起读书竟然兴高采烈的。林黛玉猛地转头看向贾宝玉,因为动作突然,正在给林黛玉梳头的锦绣促不及防,攥在手中的头发一下子拉痛了林黛玉。

    听见林黛玉的痛呼声,贾宝玉把手中的茶碗随意一丢,赶紧跑到林黛玉眼前说:“好妹妹,没事吧?”转头,疾言厉色地怒斥锦绣:“你是怎么服侍姑娘的,这么点事情都作不好,笨手笨脚的……”

    锦绣面对着一向对她们和颜悦色,笑闹无忌,似乎从来都不生气的贾宝玉如此愤然的样子,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贾宝玉也是有你逆鳞的,不能触犯他的禁忌,否则前一刻还是亲切可人,笑脸相迎的他眨眼间就会对你怒目而视,变脸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二哥哥,我没事,原是我不好,听见你这么有兴致要上学读书感到惊讶突然扭头才会拉到了头发。”林黛玉看着气哼哼的贾宝玉赶紧解释。

    贾宝玉没有理会林黛玉,瞪着锦绣,气怒未消地说:“……这样的死奴才就该撵出去才好……”

    “好了。”林黛玉明白贾宝玉心疼自己的心思,听了贾宝玉的话,看不惯他的态度,有些不悦地打断他说:“二哥哥就不要不依不饶的了,我刚才也说了错不在锦绣,再说锦绣是我从南边带过来的,是我的丫头,要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二哥哥。再说要怪的话,追根究底,二哥哥才是罪魁祸首,是你突然说去读书吓了我一跳的。”

    贾宝玉想想林黛玉的话有道理,看见林黛玉似乎因为他的言行而有些气恼,知道自己有些越俎代庖,这才罢了,不过他还是恨恨地扫了锦绣一眼,仍旧带有一丝怒意地说:“罢了,妹妹说算了就算了吧。妹妹房里的人我自是不好多口的,可是妹妹也不能太纵了她们,否则会被惯得不成样子,让人笑话。”

    闻言,林黛玉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就你没资格,谁不知道你屋里的人被你纵得才不成样子,几乎每个人都能对你大小声,你到还好意思跑到这里说别人。不过林黛玉不想和贾宝玉讨论这个,转移话题:“二哥哥今天对读书表现的这么有兴致,想来是准备‘蟾宫折桂’了……”

    “什么折桂不折桂的,妹妹是知道我的,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我高兴的不过是能够和秦钟,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东府蓉大奶奶的娘家弟弟,我们能够在一块相伴罢了。你也知道的,我天天圈在家里,能说不能行,家里根本不放心我出去,行动不自由。自从上次在东府和秦钟见过之后,虽然投契,我出不去,他进不来,想见秦钟没有读书这个幌子千难万难,不定什么时候呢,不然谁喜欢去读那个劳什子的书去。”贾宝玉打断了林黛玉,解释着。

    “对了,老祖宗和太太也都见过秦钟了,也都夸他好呢。”贾宝玉向林黛玉炫耀着。

    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解释,哭笑不得,事实真相原来如此,她正纳闷奇怪着,这位小爷什么时候变得对读书这么上心了,敢情人家只不过把学堂当成他和朋友相聚的地方,在贾宝玉眼中这学堂不过和茶楼酒舍一样而已。

    看了看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贾宝玉又不放心地叮嘱林黛玉几句,让她闷的话找迎春三姐妹或者他房里的袭人晴雯等去玩,按时吃饭,注意休息,等他放学之类的话,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