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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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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局。一个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算计局。她是有多愚蠢,才会被这个叫做严佩局蛊惑得迷失了心智,当真以为晋闻是区区醉卧红尘可以摆得平?他想要……他想要是江山!

    所以他才会忽敌忽友,所以他才会帮助她逃离宫闱,所以他才要醉卧红尘,因为他想要是从来都是这西昭江山!

    而她,竟然成了……帮凶?

    “我很好奇你想法,”晋闻慢条斯理声音响起,他说,“一个残暴昏庸皇帝留不属于他位置上,注定是个错误。”这几乎可以称之为厚颜无耻,偏偏出自晋闻口中竟有几分说不出意味。

    “你也未必适合。”

    晋闻闻言一笑,目光堪称戏谑。他道:“商徵如此待你,你竟然没有恨意么?”

    商妍一愣,咬牙道:“不管怎样,你都没有资格!”

    “资格?”晋闻低眉笑出声来,眉宇间嘲讽甚,他说,“如果你是指天子血脉,你以为你那皇叔就有么?”

    “你……什么意思?”

    晋闻却不再言语,只是忽然手一翻,把酒壶中剩下酒数倒了外头湖面上。

    商妍心却已经不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她早就把此时此刻境地丢一边,慌乱上前想去求证,却不想还未靠近就被一股力量钳制住了手脚,随之而来是一阵窒息——

    “你……”

    “商字实不是他该配有,公主可知道他本家应该姓严?”

    “你胡说!”

    “严徵。这才是他该有姓名。”

    那是加轻柔声音,亦是商妍那画船上听到后声音。

    *

    之后朦胧其实算不上晕厥,只是意识昏沉,记忆随同着现状一起浮沉,到后后仅剩一丝神识也被窒息逼迫得像是飘摇风筝。晋闻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无力去猜测,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卷入了一场筹划已久阴谋,所有人都精于算计运筹帷幄,她那小小伎俩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就如同晋闻所说,她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积聚起一些力气,才终于可以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打量陌生房间。这儿自然已经不是画舫,而是一个没有窗户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依稀躺着个身影。

    对于床上那人,她是怀着几分惶恐。就几个时辰前,晋闻把昏昏沉沉她推进了这个房间,摆明了是想要她看清床上那人。可是……她原地犹豫,却终究扛不住好奇心,揉着酸痛肩靠近那张床。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容貌出尘女子。她长相有些奇特,透着一丝让她说不出……熟悉感。良久,她才恍然惊觉,那竟是房间里画像脸!

    她是严佩!

    而她长相……商妍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却不想撞上一抹冰凉而浑然不觉。她长相和商徵有八分相像!

    严佩……严徵?

    “她已经沉睡十几年。”忽然,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力衰而死。”

    是晋闻。商妍悄然看了一眼床上安静女子,身体内有许多种复杂情绪却无一宣泄得出来,就想躺着是她一样。虽然没有根据,可是她却隐约可以猜测晋闻逼她交醉卧红尘,是为了她。

    “每个能被议储皇子都有替身,你皇叔商徵早很久前就不了。”

    “你和严徵并无血缘,他害你皇叔性命,夺你商氏江山,公主应该要肃清天子血脉,是不是?”

    晋闻声音低沉无比,像是房间里明明灭灭蜡烛一样,闪烁中带有几分蛊惑。烛光把他身形裁剪地纤细而锋利,明明是一抹广袖却身影中成了尖锐刀剑。

    他说:“他铁打江山是何以奠基,想必公主这十数年都见过。公主真一点都不怨恨么?”

    “我……”

    “公主可曾想过,假如那一日我不曾潜入宫中,现公主会身何处?”

    身……何处?

    “公主,”晋闻声音轻柔下来,透着一丝叹息,“晋某并非想逼迫你,只是凡人总有许多放不下事物,有时候杀戮是为了好地守护。”

    杀戮是为了好守护。

    商妍悄悄瞥了一眼床榻之上那个沉睡女子,心上酸涩之感略微浓重了些。不得不说,晋闻是个能说会道人,他总有蛊惑人心力量,让人明知其未必可信却仍然放下心头防备。

    “是她吗?”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指着床上那身影问出了口。

    晋闻却不答,久久,他忽然伸出手触了触她额前乱作一团发丝,眯起眼“呼~”地吹了口气。

    “……你做什么!”

    始作俑者笑眯眯:“哎呀,没忍住。”

    *

    不管晋闻要什么,商妍没有再反抗,算是默许了晋闻所作所为。

    晋闻似乎并不意外她决定,却仍然防备着她,至少之后打半个月,她都只能和那个长眠不醒严佩待一个地方,不能出房门半步。这半月来,她几乎要把她每一寸眉目都熟记心里了,只可惜,她始终是个毫无知觉昏睡之人,那张和商徵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闲来无事时,她会小心地替严佩擦拭有事会微微出汗额头,而后看着那张熟悉脸久久地愣神。

    也许她死了。

    晋闻终究是不太了解醉卧红尘,如果单单只是醉卧红尘,岂能长眠残喘到今日?

    任凭他再聪明决断,他终究是不够了解商徵。

    *

    半月后,商妍终于得以出房间,只是她还来不及探究她被晋闻带到了帝都城郊一个村落。

    这村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仔细看来便会发现村中老人少儿不多,大部分是壮硕青年,每一个人眼里都噙着一丝奇异光彩,像是不常见到外人一样。看他们走路姿态不像是耕田种地,倒像是训练有素兵士。

    晋闻一入村庄就进了村长家中,只留下一人看守着她。她安静地坐村中树下小心打量过往行人,越看越是骇然:假如这村庄是被埋藏天子脚下反贼窟,这儿会有多少人?这样村庄有多少?

    晋闻显然已经不屑再伪装,他随时可能举兵攻入皇城。况且这群人身姿健硕,比皇城禁军多了几分野气,假如他们攻城,禁军只能抵挡么?

    “公主后悔了?”

    商妍呼吸为这突如其来声音一滞,许久才缓缓垂下了眼摇头。严徵二字实是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从骨子里排斥这变化。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晋闻若有所思笑容蝉鸣中轻得如同被阳光炙烤得打了卷儿落叶。

    他说:“没有后悔便是犹豫了。”

    “没有。”

    “没有犹豫便是真决绝,我倒瞧不上你了。”

    “……啊?”

    晋闻一愣,倏地笑出声来。这一笑让方才笼盖他身周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像是阴云忽而被狂风吹散露出了碧蓝天和金色阳光。

    “很久以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日我家老头儿带我回帝都,我半路落跑,草丛见你拖着个酒坛。”他眯眼道,“你胖得像个球儿,只比酒坛少圆一点点。”

    “……”

    “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偷老头儿酒喝,结果你只掀开闻了闻,就抱着坛儿睡着了,搁酒坛上脸像包子。”

    “……”

    “那时候我便想,有朝一日要是有个大铁笼,倒是可以装着养一只。”

    “……”

    “结果,你却是妍乐。”

    “你什么意思?”

    晋闻却不再开口,他微微眯着眼侧身她身边坐了下来,抬起头任由午后风抚乱一头发丝。

    商妍静静看着他白皙额头,实按捺不住心头荒谬感觉。风很舒畅,地上斑驳树影摇曳得安宁,如果不是身后那看守人雪亮刀光,她几乎要以为此时此刻笼罩着寂静名曰安逸祥和。

    可是,这偏偏是暴风雨前宁静。

    *

    就那夜之后,晋闻又一次失踪了。她只能从村民言谈中知晓外头情况:今日连夜电闪雷鸣,城中严府被一道闪电劈中后大火,烧出一份严家老父早年遗书。遗书用金线勾成遇火不化,细细记载了十几年前严家当家人以一子问先帝换得黄金万两之忏悔……

    一时间谣言渐起,人人都猜想这一子如今是谁,是皇族宗亲中哪一位达官贵人,或是将军少帅?

    又几日,有人带着严家从不出世小姐现身城中,遍寻天下名医,甚至大费周章请得宫中御医出宫一诊,听说那御医见了严家小姐面吓得哆嗦成了筛子,连看家药箱也不要便狼狈奔走……

    谣言终究朝着某个早就注定方向发展。不需要多余验证,甚至不需要过分推波助澜,整个帝都甚至整个西昭都传遍了一个不能说流言:当今帝王并非皇族血脉。他本姓严。

    这应该是晋闻行动开始,民心先乱,起病自然有名目。谣言像野草一般疯长着,商妍数不清村中踟蹰日子已经过去多少天,只是酷热天气已然渐渐转凉,晋闻对她防范也日渐放松。直到,东窗事发。

    那一日入夜,村中像是有什么大事,家家户户灯都没有再亮起来,看守那人喝了酒,昏昏沉沉对着屋中烛火打起了瞌睡——今夜情况实怪异。商妍身上早已没有什么锁链,眼看着看守人终于陷入了沉睡,她犹豫着推开了大门,却不想才刚刚迈出村庄大门就被震耳欲聋呼喊声震慑——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

    “留得帝裔,保天子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