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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4.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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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我每天都会花上两三个时辰在娴思殿,向愉姬讨教如何做那桂花宫饼。不知是何处掌握得不好,即便是由她一步步地带着做下来,最后的味道也不过八分像。我自己颓丧不已,语歆却格外喜欢,来静月轩小坐时总要吃上两块。

    她来的勤,偶尔也能与宏晅碰面,但她似乎很惧怕宏晅,每次他一来,她便不愿多留,敷衍几句就行礼告退。而后又苦着脸向我抱怨说:“连想吃姐姐做的点心都这样难。”

    我掩嘴笑道:“日后若想吃,叫人来说一声,姐姐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她也不跟我拘这个礼,回回犯了馋就大大方方地差人来要,但凡宏晅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亲自送去,和她就愈发熟络。

    这日午后,她身边的荷韵又到了静月轩,向我一福:“才人娘子万安。”礼毕将一只小檀木盒奉到我面前,垂首道,“瑶章娘子说看才人娘子这几日精神不佳,这是提神的熏香,娘子大概用得上。”

    我随手打开那盒子,看着里面一颗颗淡粉色香饵笑道:“真是心细。这点小毛病我自己都没在意。”笑意微敛,又道,“还有何事?”

    荷韵眼帘低垂,轻轻道了句:“娘子,可以了。”复又福身,“没旁的事了,奴婢告退。”

    她离开不久,我叫来婉然,将已做好的桂花宫饼装进食盒出了门往瑜华宫去。锦淑宫与瑜华宫一东一西,离得并不算近,行至一半,与宏晅打了个照面。

    “陛下圣安。”我屈膝一福,他走近我,笑言:“正打算去找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荷瑶章送点心。”我说着面露难色,踟蹰地望一望拎着食盒的婉然又看一看他,“既如此……改日再去吧。”

    他摇头一笑:“无碍。瑜华宫离得也不远了,朕陪你走走。”

    他揽着我,一众宫人都远远随着。秋风缓和,轻轻地卷着飘落在地的枯叶,枯叶蹭着地面沙沙轻响。我细细听着那声响,沉默不言。

    “有心事?”他问我。

    “不算心事。”我思量着淡淡道,“臣妾听说……祺裕长公主昨日请旨回靳倾了?”

    “是。朕没准,让她再多住些日子陪陪皇太后。”

    我轻轻“哦”了一声,又恢复沉默。他忽然停住了脚,我自也随之停住,他转向我,神色平静地问:“你其实是想问朵颀公主的事,是不是?”

    我一愣,颌首默认。

    宏晅前行了两步,复又停住,负手而立,一声轻笑:“你嫉妒?”

    我在他身后欠身道:“臣妾不敢。”

    “不敢?”他的反问之言颇具戏谑之意,口气一转又是令人不得辩驳的发沉语声,“你只说,你是否不愿她入宫为妃?”

    我一阵阵的心惊,见他身形半点不动,分明不容我回避此问。回答时每说一字都禁不住地打颤:“是……臣妾心中不愿,但臣妾……会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他又是轻笑,转过身来看着我,目不转睛。我胸中惧意顿生,立在原地暗自咬着下唇望着他。他愈是不言我愈是恐惧,避着他的视线头也不敢抬。蓦地听他一笑,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地笑,而后对我道:“也没说错什么,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我猛松口气,含怒瞥他:“陛下有意吓唬臣妾,现在还来笑话!”

    他笑意更盛,过来在我颊上一捏:“叫你吃那没影的醋。别瞎琢磨,朕从来没有纳她的意思。带她会锦都是因为汗王铁了心想让她进后宫不可,朕只好这么拖着。等日子长了,看看她愿意嫁给哪位世家宗亲,朕再赐婚。”

    他一句句解释得很是坦诚,听不出有半点隐瞒,口气轻缓,似是怕我再生什么误会。我犹自低头看着绣鞋不言不语,他又道:“这么大脾气……为夫日后再不唬娘子了行不行?”

    我竭力板着脸,还是“嗤”地一声笑出来,红着脸低着头一味往前走:“那么多宫人都看着,陛下您也说得出……”

    他疾走了两步赶上我的同时伸手再度将我揽住,在我耳边的低语带着阵阵热气:“娘子你太害羞,为夫说话还是有分寸的,自知哪些话该留到晚上跟娘子一个人说……”

    我面上登时蹿了热,含羞怒瞪,心觉再驳下去下一句又不知要被他调侃成什么样子。无奈地忍住口舌之快,任由他这样搂着往瑜华宫去。

    .

    语歆的住处在瑜华宫西侧,途径欣华殿时却被殿内传来的声响一惊,陡然顿住脚步。殿里阵阵女子的哭喊求饶之声不绝于耳,宏晅眉头一锁,面色疑惑中隐有不悦:“去看看。”

    殿门口的宫人刚要通报却被郑褚拦住,我们站在殿门一侧往里看,是和贵嫔在责打宫女。宫人跪了一地,殿中央跪着的一个宫女以手支地硬撑着不往下倒,可一下下落在背上的板子还是让她不住地前倾。

    语歆跪在端坐主位的和贵嫔身边已经哭得晕了妆,哽咽着求道:“娘娘恕罪……那香饵是臣妾吩咐她送去的,怪不得她……”

    和贵嫔柔荑支着额头,话语轻缓地说:“行了,瑶章你不用为她说情。本宫知道她从前就和静月轩那贱婢交好,瑜华宫容不得这吃里扒外的人。”

    “娘娘……娘娘臣妾求您饶她一命……已经打了这么久,再打下去她定是一死……”语歆说着低头去擦眼泪,却如何也擦不完,“再说……宁姐姐从前在瑜华宫时也未不敬过娘娘,娘娘您何须如此记恨……”

    便见和贵嫔冷睇她一眼,向那宫女道:“既然你家娘子如此护你,本宫也不难为你了。来人,拖出去剥衣杖责。”

    殿中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宦官拖着那宫女站起身,她明明已经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却突然一挣,猛向旁边的柱子撞去。我陡然一惊:“荷韵!”来不及有什么顾虑便冲进了殿,在她的额头触到红柱前拼力将她拉住。

    “尚仪……”她惊惧交加地望着我,反应了一瞬才回了神,垂首改口道,“才人娘子。”

    “干什么寻死!”我扶着她低斥,“惊了圣驾你担待得起吗!”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和贵嫔和语歆一时都怔住了。听了我最后一言一同回了神,齐齐望向殿门口,慌忙跪倒,行礼如仪。

    宏晅进了殿落座,神色冷峻不已。未命免礼,只沉然问语歆:“瑶章,你说,怎么回事。”

    “陛下恕罪……”语歆犹是止不住眼泪,一叩首道,“荷韵是臣妾身边的宫女,方才臣妾叫她去给宁才人送了一趟提神的香饵,和贵嫔娘娘便恼了……说她……说她吃里扒外,非要严惩不可。”

    宏晅面色更沉,和贵嫔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陛下,是这宫女不肯安心做事,三天两头往静月轩跑,臣妾才罚了她。”

    “她哪次去静月轩不是臣妾吩咐的?”语歆含着泪怒然反驳,“臣妾吩咐她去找宁才人,回来您就拿她出气……就算她从前和宁才人交好,您也不能如此……”

    宏晅闻及此轻哼一笑:“和宁才人交好?贵嫔你消息如此灵通,连瑶章身边的宫女和谁交好都清楚。”他扫了荷韵一眼,继道,“既如此,便不可能不知荷韵从前是在御前服侍的。如此酷刑,你是记恨宁才人,还是怨怼朕?”

    和贵嫔惊慌失措之下连道了几声“臣妾不敢”,我仍是扶着已身受重伤御驾之前又不敢起身的荷韵,愤然道:“贵嫔娘娘!先前您对臣妾有怨掌掴臣妾也就罢了,如今又对一个宫女剥衣杖责,您心思未免太狠!”

    我话语中尽是愤怒,似是忍无可忍的脱口之言,实则在这所有的争辩中,唯独这一句是我真正需要宏晅听到的。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眼见他闻及“掌掴”二字时眉心狠狠一跳,这许多的铺垫、甚至是苦肉计可算没有白费。听我说完,宏晅方悠悠开了口,轻缓的言语中透着无尽的怒意:“掌掴宁才人?倒看不出贵嫔你有这样的胆子。”

    “不……不是的……”和贵嫔面色一白,滞了一瞬连连叩首道,“陛下恕罪……臣妾那日是见宁才人礼数不周才教训了她……”

    “当年是朕亲自下旨封她做御前尚仪,看的便是她举止得体。轮得到你来嫌她礼数不周?”宏晅始终语气平静,从未有什么波澜。可但凡与他相熟的人都知晓,越是这样便越说明他此时恼怒,“她随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都不曾动手打过她,你倒是什么都不论。”

    “陛下……臣妾是一时情急才……”

    我本扶着跪伏在地的荷韵,听他们争论至此自也跪下,垂首慢条斯理道出的辩语听着诚恳也透着委屈:“陛下息怒。那日……确是臣妾言语有失在先。贵嫔娘娘贵为一宫之主,要责罚臣妾也在情理之中……”

    宏晅的眼风凛然从我面上扫过:“你早已不是她瑜华宫的人!”

    一语喝住了我,他的视线又转向和贵嫔,带尽了冷漠疏离:“就算宁才人有过在先,上有皇后执掌凤印、下有琳妃协理六宫,你禀了谁?”和贵嫔惊惶得无言以对,宏晅话语愈冷,“一时情急?朕看你是狠毒成性!先前死在瑜华宫的宫人,朕看在你父亲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都可以不和你计较。朕纵着你,你就连她也敢动……”

    和贵嫔已然面无血色,委顿于地呆坐了半晌也没再说话,宏晅瞥她一眼,略有嫌恶之意,“郑褚,传旨下去。和贵嫔纪氏心思狠毒,私自掌掴宫嫔,又欲草菅人命。着即削去封号,降正八品穆华,除去晨省昏定不得擅离瑜华宫。荷瑶章迁去锦淑宫良玉阁。”

    语歆带着泪意道了一句“谢陛下”,又叩首道:“陛下……荷韵伤得重,可否传太医来看……”

    宏晅面色稍缓:“自然可以。”

    荷韵闻言颤颤巍巍地要叩首谢恩,我硬扶住她,焦灼地唤了声:“陛下……”

    宏晅侧头看过来,略显烦意地摆摆手道:“免了,回去好生养着。”

    作者有话要说:_(:з」∠)_和贵嫔……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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