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宫记·晏然传 > 73071.说情

73071.说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7.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一番争执从簌渊宫传出去,不几日就闹得沸沸扬扬。我若不是一宫主位、又曾有过失宠后一举复宠之事,各处的冷嘲热讽必定是少不得了。这次好在外头传得热闹,却无人敢在我面前造次,好歹图了个耳根子清净。

    自那日之后我就再没有去过成舒殿或是广盛殿,不是不肯低头,而是知他必定不想见我。我先前就对岳凌夏暗生嫉妒,他是知道的,但他能容我嫉妒她,却并不意味着他能容我出手伤她。撇开得宠与否不提,也不会有哪个男人喜欢恶毒的女子。

    追根溯源,还是我疏忽在先,如非我让他那样明明白白地觉出了我的嫉妒,他大概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那一出戏.

    听说接下来四日,又是每日传召岳宝林,第五日的晨省时,皇后终是向六宫宣了他的旨,晋岳氏凌夏为正八品婉华。

    就此,她也位列八十一御女了。

    这天,她进宫才刚满一个月。

    在傍晚的昏定之前,长宁宫的宫人跑遍了各宫,知会各宫嫔妃“不必去长秋宫昏定了,今晚帝太后召见”。

    帝太后鲜少召见宫嫔去长宁宫,今日不仅召了,还一个都没落下。近日来宫中算得平静,新晋得宠的岳婉华算是唯一的大事了,当下不用细思也知道帝太后召见的原因。

    既知缘由,便知帝太后不悦。谁也不敢怠慢,谁也不敢不去,就连仍时时称病不去长秋宫晨省昏定的顺姬也没敢耽搁。我们在离长宁宫不远的地方相遇,她朝我一福:“宁贵姬娘娘安。”

    “顺姬姐姐安。”我莞尔回了一礼,她的目光飘向昏昏暮色下颇显威严的宫殿:“自臣妾入宫就没见过帝太后召阖宫宫嫔,这次……”

    我随着她看过去,视线落在殿门口的那个长跪的身影上,听到顺姬的轻笑,她素来柔柔弱弱的口气听上去森森寒寒的:“听说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自作自受。”

    其实这实不怪岳凌夏,是萧家没告诉她宫里不可强出头。专宠,是后宫里最大的荣耀,也是最大的罪。

    也许他们认为连主母皇后都是萧家的人,皇后不发话,岳婉华专宠就无碍吧……

    那个身影在秋风中瑟瑟颤抖着,隔得这么远都看得清。我起了一丝快意地笑,转回首向顺姬道:“秋日天寒,姐姐身子也弱,有什么话我们进殿再说。”

    她浅笑颌首,我们一起入了长宁宫正殿。经过岳婉华身畔时,我们都知趣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整个殿中气氛谨肃,凡有嫔妃入殿,侍立两侧的宫人便齐齐见礼,安静庄重。

    我与顺姬相视一望,继续向前行去,她守礼地放慢了步子,随在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又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与我一同向帝太后问安:“臣妾簌渊宫宁贵姬晏氏、臣妾绮黎宫德容殿顺姬周氏,叩见帝太后,帝太后万安。”

    “都免礼了,赐坐。”帝太后道出的虽是缓和的话语,口气却半分不失威严。我与顺姬起身又施万福:“谢太后。”方依位份各自落座。

    我环视四周一番,人已大致到齐了。皇后与琳孝妃分坐帝太后两旁,韵淑仪与庄聆相对而坐,接着是萧修容与馨贵嫔。按目下的位份,我正巧坐在萧修容身边,对面则是顺姬,顺姬之后是嘉姬,再之后就都是各宫的随居宫嫔了。

    “跪在长宁宫门口那位,你们都看见了,也都认得。”帝太后缓缓言道,话语沉沉如洪钟敲在众人心头,“六宫要和睦,就不能有人独宠。偶尔皇帝有个顾此失彼的,哀家也懒得管,却不能眼见着这样的事情愈演愈烈。”

    帝太后执起手边的一本厚厚的册子,面色愈显黯沉:“皇帝即位也有五年了,这起居注……哀家倒还真没见过哪个名字出现得这般频繁。”她扫了诸人一眼,目光停在我身上,“旁人不说,就连宁贵姬你,都半个月没在这上面露过脸了。”

    我双颊一红,局促地想要解释:“帝太后,臣妾……”

    “旁人不得宠,太后可怪岳妹妹。宁贵姬这事……倒委实怪不得她。”萧修容在我身侧明艳一笑,斜睨着我涔涔笑说,“在座的诸位姐妹大概也都知道,是宁贵姬自己不日前惹恼了陛下,就在簌渊宫门口,多少宫人都看着。这和岳婉华何干?难不成出手伤人的人还要去怪那被伤的人么?”

    帝太后沉然凝睇于我,目中隐有责意,我离座一福,朗然道:“太后,当日之事,个中缘由一言难尽,臣妾亦不愿多提。”我迟疑一瞬,跪□去一拜,“天寒了,长跪实在伤身。岳婉华进宫不久,不懂事也是有的,求太后宽恕。”

    周遭几声倒抽冷气之音之后一片沉寂。帝太后低沉语中带着薄怒之意:“你竟然为她说情?”

    我一叩首,声辞诚恳地声声辩解道:“太后,臣妾等入宫久了,自然知晓六宫相处之道。可婉华刚入宫不足月余,自然难免思虑不周……”

    “宁贵姬。”帝太后神色严肃,字字掷地有声,“哀家只问你,你是如何向愉妃承诺的!”

    愉妃?我微愣,低下头老实答说:“臣妾向愉妃姐姐立誓,对元沂视若己出。即便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绝不厚此薄彼。”

    “如今呢?”

    我茫然地抬起头:“臣妾……并不曾亏待过元沂。”

    “皇帝已经逾半月不曾召见过你宁贵姬了!”帝太后语声陡然厉了几分,我心惊一颤,她缓了一缓,又问,“那这半个月来,他可曾见过元沂么?”

    “这……”我怔了一怔,颓然摇头道,“没有。”

    “你如今还在为始作俑者说情,置元沂于不顾。这就是你向愉妃承诺的待元沂视若己出。”

    帝太后微笑中怒意更甚,玩味地打量着我,我低垂下首,缓声恳切道:“太后,臣妾是元沂的母亲,亦是陛下的妾室。太后怪岳婉华独宠责罚,臣妾不该妄加置喙,可太后召六宫嫔妃于此言及此事,扫的却是陛下的颜面。”

    帝太后闻言怒极反笑:“宁贵姬愈发的会说话,话到头来,竟是怪哀家不给陛下面子。”她轻声一哼,“那岳氏可曾给过你面子?”

    我双手相叠跪伏于地,答道:“臣妾因岳婉华的挑拨而与陛下生了误会嫌隙,臣妾自难免怨她,为她说情也实在违心。可臣妾是陛下的嫔妃、皇次子的生母,实在不得不维护……”

    “你既非要护她,就出去和她一起跪着。”帝太后冷声打断我的话,我言语滞住,跪坐原地。她颜色稍霁,轻一叹哂道,“既不想,就回去坐。哀家知道你是心系陛下,可这样的事,不予惩戒断断不行。召六宫前来,也是为了给诸位提个醒罢了。陛下的颜面固然重要,可在座的到底都是自家人,若说丢人,总强过传到前朝去,让外臣参一本清君侧的折子。”

    “姑母说得是。”庄聆含笑打着圆场,嗔怪我道,“晏然你何必担忧这些?在座的都是后宫嫔妃,谁会去扫了陛下的面子?”

    我细细思量着,再度下拜之时心头仍带着矛盾:“太后,臣妾自幼就是孤儿,自受封之日起方有了家人,故而自受封之日起,便祈愿家和万事兴。此事纵然如帝太后所言,一众嫔妃谁也不敢扫了陛下的面子,但太后今日惩了岳婉华,便定然与陛下间隙难免。母子生隙,何谈‘家和’?夫君不悦,我等妾室又如何心安?”

    我不顾帝太后逐渐冷下去的眸色,又重重一拜:“臣妾告退。”.

    我退出长宁宫正殿,在近乎全黑的夜色中寻到了已跪了许久的那个身影。在她旁边跪下的同时,听到了她一声清脆的冷笑:“有意思,宁贵姬这是哪一出?想搏人同情却失了算么?”

    “失算?”我回以同样的冷笑,“不知娘子为何这样说。”

    “臣妾知道娘娘自幼在陛□边服侍,自诩熟谙列位上殿的所思所想。适才那一出,不就是为了一显自己贤惠大度么?”她可惜地啧了啧嘴,“却不知帝太后她老人家不吃这一套呢。”

    “婉华娘子当日提点本宫,让陛下厌恶未必要真犯什么错,这话本宫谨记了,多谢娘子。今日本宫也送还娘子一句,六宫里的事,有时如同在簌渊宫门口那一出一样,实情是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众人如何认为。”

    她轻轻一笑,锐利地反驳:“这后宫是陛下的后宫,娘娘您今日之举就算拉拢尽了六宫嫔妃,只要陛下她不喜……娘娘,一切到底都是枉然。”

    我仿若未闻,凝神于眼前大殿中的明亮灯火,略作沉吟后只是问她:“婉华娘子,你说但凡斗争,就必定有输赢么?”

    她微有一怔,很快轻笑着反问我:“娘娘觉得呢?”

    “本宫觉得必定有。”黑暗中,我转头看向她,只能依稀辨清她侧脸的轮廓,“如果定有输赢,那么自本宫跪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在陛下心里,婉华妹妹你就已经输了。”

    我在她的沉默不言中寻出了些许不解的气息,愈发浓艳了笑意,让她在黑夜中尤能察觉得道:“婉华妹妹以为,只有妹妹你会做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