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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顿生烦意,不耐地低垂着眼帘,道:“怎么,姐姐也觉得我该时时伴在陛□边么?”

    “我才懒得管你这种闲事。”庄聆瞟了我一眼,笑嗔道,“只不过六宫都议论着,昨儿个姑母也问了一句。”

    我不觉间眉头蹙得更紧了:“有什么可议论的,她们不就是想看笑话么?大可当我又失宠了就是,也不是没有过。”

    “好大的脾气啊。”庄聆笑侃着问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总不能又是吃那莹丽仪的醋。”

    “自然不是。”我略带乏意地轻轻笑着,“只是觉得有些事需要好好想想……实话不瞒姐姐,这些日子,我岂止是没主动去成舒殿见他?便是郑褚来宣,我也不曾去过。”

    庄聆一讶,立时没了说笑的心情,焦灼道:“你疯了不成?这样的事,说是耍小性也行,说是抗旨大不敬也行,你干什么去犯这个险?”

    “他舍不得。”.

    从荷莳宫回宫的时候已是傍晚,天上骤然响了几声雷,之后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虽有宫人常备着伞,却没想到这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的工夫伞已遮不住。雨滴从伞沿儿滴下来,逐渐连成一串,在风的拉扯下打在衣裙上,夹杂着秋凉,一点点渗入骨髓。

    好凉。

    “娘娘,往西不远有个暖阁,且先去躲躲吧,一时半会儿的只怕这雨只会大不会小。”婉然被我强拉着躲在伞中犹是湿了半边身子,用手半遮着额头,颇是狼狈。

    匆匆避进暖阁的时候,浑身都已湿得差不多了,鬓发贴在脸上犹滴着水,湿透了的衣裙瞧着比先前的颜色深了一层。

    “都深秋了,这雨还说下就下。”婉然一壁收着伞一壁抱怨,将伞立在墙边篦水,直起身复向我道,“娘娘再往里躲一躲吧,别受凉了。”

    我瞧着其余几个随行的宫人也淋得尽湿,这一趟回去大概少不了几个生病的,颌一颌首道:“没有外人,一起进内间去暖暖身子吧。”

    日日同处,纵有主仆之分也并不那么生分,况且我也是宫女出身,时常不拘那么多礼,便也没有人多犹豫推辞,齐声道了句谢随着我一并入内。

    又与我一并滞在内间门口。

    “陛下大安。”我稳稳一福,继而便续上一句,“衣衫尽湿不宜面君,臣妾告退。”

    “告退出去淋着么?”宏晅一声笑。他的衣裾上亦有几块水渍,该也是不得已进来避雨的,瞟了一眼犹跪了一地的宫人,言了句“都免了”,遂走近我,“传你来成舒殿你不肯来,朕也不愿意强去簌渊宫扰你,倒是这样见着了也好。”

    他边是说着,边是接过了宫人递上来的斗篷搭在我身上,手指轻绕将系带系住:“朕想明白了一些事,想跟你说说。”他望了一望窗外犹下个不停的秋雨,眉眼带笑,“这雨一时停不下来,你若有心情听就听,若不想听……也就算了。”

    我低垂着头,声音在身上湿寒的侵袭下冷硬不已:“陛下请说,臣妾洗耳恭听。”

    他往我身后瞧了一眼:“你不是想让他们进来避雨?我们上楼说去。”

    我漠然随着他登上暖阁二楼,炉子生得很旺,上了楼便觉一阵暖意。他站在半开的窗前,一声叹息怅然:“好大的雨。朕记得隆庆十八年的秋天也有这么一场……”

    那是六年前了。我淡淡应和了一句:“陛下好记性。”

    他轻笑一下,回过头看着我道:“那天父皇急召朕入宫,朕到他病榻前的时候,已被淋得跟你一样惨。”

    “也是那天,他告诉朕,几大世家的权力,必须瓦解。”

    我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垂首道:“陛下,先皇对陛下的遗训,臣妾不便听。”

    “当然,这也跟你没有关系。”他揽着我走到茶桌边坐下,缓缓地继续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所以这几年,朕一直在和几大世家周旋。抬起赵家和萧家与姜家分权、挑动萧家内部不睦、甚至明里暗里怂恿方家与萧家为敌……朕不遗余力、机关算尽……”他短促一叹息,笑意苦涩无奈,“不知不觉,竟把你也算了进去。”

    屋外雨天阴沉,屋内的光线便也昏暗不已,时而传来的雷声更衬得一片压抑。他始终维持着笑容,一言一语从口中轻缓舒出:“是朕为你考虑得太少,朕觉得,事毕之后向你解释清楚就是了,却没想过这样的利用本来对你就是伤害。”

    “晏然,多谢你肯明言,肯让朕知道你在意什么。”他的眸色明亮了几分,凝睇着我,犹是轻缓的语气,听上去却坚定有力,“以后再不会了。朕再不会拿你做这个幌子,更不会再为了给谁面子让你平白受委屈。”

    他的话就如天边乍起的雷声,让我一阵心惊,却又很快在宁静的雨声中恢复平静,然后又被雨水冲得心绪清明,声音淡漠如斯:“陛下曾许臣妾一世安宁,那一句诺,臣妾至今都是信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想让臣妾过得好,易如反掌;可今日这般的诺,还请陛下不要轻许了,同样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是一国之君,您有那许多利弊要去权衡,和很多大事比起来,晏然终究不是什么。”

    我平平淡淡地说着,始终没有抬眼看他,微微一顿,添了缕笑意,又道,“与其毁约再伤臣妾一次,陛下还不如利用得坦坦荡荡……反正已经有了第一回,日后即便再被利用,臣妾也心中有数,不会再这般伤心了。”

    就如已经撕开的伤口,即便再被撕得更大,也不会有刚受伤时那样的痛感了。

    “你果真是半点信不过朕了。”他轻轻一喟,“罢了,是否是诺言轻许,你会看到。”.

    那场雨竟一直下到天黑才停,他将我送到明玉殿门口,我亦没有多留他的意思,淡淡言道:“臣妾刚淋了雨身子不爽,冯琼章很久没有见过陛下了,新学了几道糕点又不好意思送去成舒殿,陛下不妨去瞧瞧。”

    他眉毛微挑,在郑褚上前欲询问他的意思的时候,丢下一句:“回成舒殿,批折子。”

    长汤沐浴,我在氤氲的热气中生出困倦,靠在池边迷迷糊糊地闭目歇息。听得珠帘响动,睁一睁眼见是婉然。

    她也是刚沐浴毕,半披的头发犹湿着,我懒懒地笑道:“还不去歇着?今儿又不是你值夜。”

    “嗯,刚出了件能让六宫都觉得解气的事儿,姐姐不想听听。”她在池边蹲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莹丽仪刚去成舒殿求见陛下,陛下没见她。”

    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发生在她身上却很新奇。她入宫便是盛宠,有孕后更是风生水起,就连从其他嫔妃处请宏晅,宏晅也鲜有不去的,专程去成舒殿拜见反倒被拦下委实是头一遭。

    我一声轻笑,打了个哈欠道:“她也太不消停了。我若是她,才不会这个时候去成舒殿。天黑着,刚下了雨地又湿滑,自己摔了不打紧,孩子出了闪失她可怪不得别人。”

    “所以啊,只能说是她自己非要找跟头摔。”婉然撩着水轻泼在我肩上,笑意徐徐,“六宫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你去知会冯琼章一声,让她做那道新学的云片糕,一会儿送到成舒殿去。”

    宏晅必定会知道是我的意思,就不会不见她。映瑶宫的人碰了钉子,我簌渊宫的人就要顺顺利利的进去,对比着让六宫都瞧瞧,如今的风是朝着哪一边吹。

    看那两位还能嚣张到何时.

    莹丽仪因为有孕,早就免去了晨省昏定。主角不在,冷嘲热讽就只能化作窃窃私语。否则昨晚的事到了今早,必定能听到很多有趣的话。

    我兀自饮茶不语,冯云安进了殿,面带喜色地在我面前一福:“贵姬娘娘万福,多谢娘娘。”

    我抿唇笑道:“同住一宫,有什么可谢的。”

    “瞧瞧人家这一宫主位做的,这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我们当真比不过。”嘉姬冷涔涔地笑着,“也不知随居的妹妹们有多少暗地里羡慕着簌渊宫。本宫就没这样的本事了,莫说是禁足过一年多的,就是没犯过什么错却不得宠的妹妹,本宫也帮不上忙。”

    那一年多的禁足,是冯云安的耻辱,她最不愿有人提起的便是这个。当下面色一白,又碍于对方位份不好出言反驳,只得忍着怒意又向我一福,自去落座。

    片刻之后,皇后和琳孝妃一起从内殿走了来,看来今日琳孝妃先拜见了皇后。

    “各位妹妹坐吧,别拘礼了。”皇后似乎心情甚佳,与琳孝妃一并坐了,招手命不远处端着一只木盒的小黄门上前,“大长公主得了块不小的美玉,差人打了这些佩送进宫来。大长公主的心思有意思,连字都刻好了,各宫主位看着挑吧,再替莹丽仪腹中的孩子挑一个便是。宁贵姬和顺姬也给皇子帝姬各取一块。”

    小黄门便托着盒子依位份高低依次让在座主位宫嫔挑选,也不知肃悦大长公主都往上刻了些什么字,竟未见一人有犹豫的神色,几乎都是瞟一眼便伸手取来。直至呈到我面前,我只瞥了一眼也有了选择,右下角放着的一块椭圆形玉佩色泽温润,上有四个鎏金篆字:一世宁晏。

    又瞧了瞧单独放置的几块,未再拿。

    到了顺姬取时,倒是从那几块中又拿了一块,瞧着形状该是写着“蕙质”的那一块,是给永定帝姬的。

    盒子呈回皇后面前,皇后略扫了一眼,笑向我道:“贵姬怎的没给皇次子挑一个?君子玉不离身,这几块的寓意也都是极好的。”

    我笑而起身向她福了一福,回禀说:“寓意确是都极好的,但臣妾更想把自己这块给他。一世宁晏,比旁的都重要。”

    于是盒中便该是还剩了三块佩,“修身”、“贤哲”、“致知”。

    琳孝妃瞧了瞧,笑道:“既然如此,‘贤哲’给莹丽仪送去,皇后娘娘从‘修身’和‘致知’里给皇长子挑一块便是。”

    皇后支着额头想了一想,却道:“不了,‘修身’给皇长子,‘致知’送去映瑶宫。”

    我观察着瑶妃的神色,见她在听到这话时神色分明的一凛.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齐家,欲齐齐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是《大学》中所说的,后一段便是:“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成,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物格、致知、意成、心正、修身,齐家、治国、天下平……

    致知也好,修身也罢,到底都是冲着“治国平天下”去的。皇后给皇长子选了“修身”,而给莹丽仪未出世的孩子“致知”,分明是将两个孩子看得一样,对莹丽仪无半分打压之意。加之先前的种种传言,自是因为会将莹丽仪之子收为己用才会如此一视同仁。

    如此明显的暗示,难怪瑶妃要神色大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