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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车轮有节奏地响着,微微的颠簸。我倚在壁上,觉得自己在想很多事情、在想很多人,又什么都没想起来、什么都没想明白。过了很久,我依稀听到驾车的宦官说“出锦都了”。

    挑开帘子往外看去,天空一片阴霾。不……这已不能称为“阴霾”了,只见整个天幕黑漆漆一片,明明是晌午时分却黑如深夜。寻不到半缕阳光,可亦无月光与星辰,就这样黑着,无边无际。能觅得的唯一光亮,就是那突如其来的一道闪,撕裂开黑幕又很快消失,而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漆黑。

    这样的黑,却仍是比我的心情好上许多。在我的心里,连那偶然出现的一道闪都寻不到了。

    车里还有几个宫女,两个看着比我年纪小些,另外几人差不多和我一般年纪。各自还膝坐着,谁也不同谁说话。她们大概也是在原先做事的地方犯了错,故而被发落到煜都旧宫去的。

    宏晅……他果然还是无法原谅我做的那些事的。我求他不要把我打入冷宫,他答应了,君无戏言,最后便是这般下场。

    我曾是去过煜都旧宫的,那儿住着几位老太妃,性情平易的是多数,也有乖戾刻薄的。我不知道我日今后的日子会如何。

    心痛么?大概是痛的。我告诉自己,是我自作自受,那些事到底是我做的,是我一步步把自己推到了这样的境地,怨不得他生气。

    这样想,我心里便会好受一点。

    透过车帘间的缝隙,我看到外面又是一道白闪,继而一道轰鸣。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低低地哭了起来,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但始终没有人开口。

    她一直哭着,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久,坐在她一旁的一个年长宫女终于忍不住,取了帕子递给她,有些不耐烦但口气也还算柔和:“别哭了,出了怎样的事,日后的日子不也还得过么?”

    她接过帕子,犹自环着膝,无助地望着那年长的宫女:“我从来没离开过锦都……”

    她狠狠咬着嘴唇,低低哑哑地又道:“日后是不是都回不来了……”

    “胡说什么,煜都旧宫也是每三年就要放宫女出宫的,你自然能回家。”

    她的情绪缓和了几分,余下几人借着这个由头就此聊开了。互相询问着名字、年龄,从前在哪里当差,又为什么被发落去旧宫。

    其实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不小心打坏了东西或是弄丢了东西。碰上大度点的人兴许斥责两句就过去了,她们的运气却太不好。

    相对来讲,我的罪名要大得多了,我不知是否该庆幸一句自己的运气太好。

    “哎,你叫什么名字?”方才给她递帕子的那个宫女忽然开口问我,浅笑着说,“别不高兴了,有话万不能憋在心里,还是说出来的好。”

    “我……”我思索了一瞬,告诉她,“我叫言安。”

    “言安?”她蹙了蹙眉,“好奇怪的名字,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

    我点点头:“是,入宫后改的。”

    “那你是在上殿近前服侍过了?”她又问,见我默认,好奇道,“服侍的谁?又怎么被贬出来了?”

    “我是……”我沉下一口气,颌首道,“我是御前的人。”

    “御前?!”两个年级小些的姑娘登显诧异,满脸兴奋地拉着我便问,“那你见过陛下了?陛下是怎样的人?”

    他是怎样的人……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年长的宫女伸手在她们头上一拍:“会说话不会?御前的人被发落出来还能是谁发落的?你们还紧着问!”

    两人意识到失言,讪讪地闭了口。她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温言道:“你别在意,她们若是会说话也不会被发落出来了。”

    “没事……”我喃喃说着摇了摇头,缓一缓神思,看了看那两张虽不敢再问但仍是好奇不减的脸,“陛下他……人很好,从来不苛待宫人……”

    “从来不苛待宫人?那你怎么……”其中一人惊问,问至一半猛然闭了口,转而又道,“你犯了怎样的错?”

    “我……”欺君?戕害宫嫔?那可都是死罪。

    旁人嗔怒着打着圆场:“别问了别问了,我紧着问你的伤心事你高兴吗?”

    那宫女有些尴尬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姐姐你见过传说中的‘御前三然’吗?”

    我一愣:“‘传说中的’?”

    “御前数一数二的人,在我们这般见不着圣颜的人眼里,可不就是‘传说中的’么?”她打趣道,“快说一说,尤其是宫正,当真那么凶吗?”

    我突然知道怡然为什么对这个职位怨念颇深了,真是名声在外啊……

    “嗯……没有。其实宫正……是最不待见那些个刑责的。”我替怡然解释着,另一宫女突然道:“可是不敢再提‘御前三然’了,你们不知道么?叫晏然的那个,后来作了宫嫔不是?前些日子听说被废了,也发落去旧宫。”

    “你是说宁婕妤?”另一人诧异道,“那不是宫里头数一数二的宠妃么?听说是陛下从潜邸带进宫的。”

    我还以为这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见她这般的惊愕显是刚听闻此事。也属正常,宫中职务等级繁多,她们平日里若仅是做些杂事的话,消息自是难免闭塞了些。

    适才发问的那宫女碰一碰我:“你见过宁婕妤吗?”

    我低垂下眼帘,声音难免有些冷:“见过。”

    “那到了煜都旧宫如是见到她,你可要告诉我们一声啊……这般的人物我们可是得罪不起。”她很诚恳地要求道,我木讷地应了一声“哦”。

    “有什么得罪不起?常言道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她区区一个婕妤又不是皇后,被废了还能如何?”

    这话说得刻薄,我听了自是不高兴的,却无言反驳。她说的在理,宫里素来是这样,没听说过哪个被废了的嫔妃还能对谁吆三喝四。

    外面宦官的声音又想起来,一人道:“看来今儿是非有场大雨不可,先到前头的驿站歇下吧。里头这几位犯了错也还是中家人子,若是病坏了咱也不好交代。”

    倒是提醒我了……虽说是“贬入煜都旧宫为奴”,却并未没入奴籍。我和其他宫女一样,还是家人子的身份。如此说来,到底还是比当年境遇好些。

    我该谢他么?

    心底一声冷笑。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安慰自己,我明知他恼极了我、根本就不在意我了,从我禁足开始,他一次也没有来见过我。

    纵我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如此……也还是太绝情。

    如此也好,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我总有出宫的一天,我会有我的生活,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有个新家,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反正他有他的六宫粉黛三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再过一年半又是采择家人子的时候,会有许许多多的新宫嫔入宫,他很快就会忘了我了……也许在那之前,他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十三年的情分又如何,我从来不该觉得帝王会如我一般看重什么情分。莫说帝王,就是帝王身边的人——譬如婉然和庄聆,又何曾在乎过情分了?

    一直以来,都是我执念的东西太多,那么奢求在宫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情分。是我太傻,每每出了事,心硬起来之后……只要他温言安慰几句我便不在意了。

    我但凡心冷一点,也能多几分清醒,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

    驿站尚算干净整洁。我们前脚踏进去,后脚便是一场瓢泼大雨,几乎连成串的雨点砸在地上,敲出一个个泥坑。没淋着雨……这大概也算是我这些天来的唯一一次好运气吧。

    也没旁的事可做,我们各自上了榻躺着。我听到她们轻声细语地谈论着,都是关于往后的日子的话题。我却没有插话的心思,我好像对于去旧宫的日子并没有恐惧,对出宫后的生活亦无憧憬,我想……这颗心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若说“哀莫大于心死”,我大约该因为这样的悲哀为自己哭上一场。可是我哭不出,一滴眼泪也没有。我甚至觉得,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再也不会哭了。

    .

    迷迷蒙蒙地睡过去,又在耳边逐渐清晰的混乱中醒过来。似乎屋内屋外都嘈杂不已,屋外有人惊慌不已地大喊着:“有刺客!”

    刺客?!我浑身一悚,下意识觉得出现在我身边的刺客只能是冲着元沂去的。猛地坐起来:“元……”一声未喊完,我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咽了回去。

    这里已不是宫里,不是明玉殿,纵有刺客,伤不到元沂。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三个人一边死死按着门一边惊叫不已,其余几人都吓得四下躲着。门板一声声地响着……有人在撞门。

    门终于被撞开,三人都被撞到一边、跌在地上,望着走进来的几人满目恐惧。

    几人都穿着黑色的裋褐,长剑在手还蒙着面,瞧着确实不像劫匪,但……刺客?我们这里有谁值得他们行刺了?

    他们环视一圈,为首的一人发了问:“谁是言安?”

    我心下一惊,随即释然:“我是。”

    他打量我一番,向我伸出手来:“跟我走。”

    “你……”我望着他犹豫了一瞬,抬了抬眼,将手放到他手里,随他离开。自然不是我胆子大,我只是对他们的来路心中有数。

    今日之前,天底下知道“言安”这个名字的只有两人,一是宏晅,二是霍宁。

    他们各自上了马,然后他伸手将我拉下去。纵马驰骋,我问他:“骠骑将军叫你来的?”

    他朗笑道:“是。骠骑将军说了姑娘一准能猜到是他,果然如此。”

    我又问:“少侠怎么称呼?”

    “罢了,我帮骠骑将军个忙罢了,日后大抵也不会见,不必问了。”他有意回避着,该是自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好追问。他又道,“言安姑娘……”

    “别叫我言安了,我姓晏。”我淡淡道,感觉到他一滞,我解释说,“将军他知道的。”

    “……你姓晏?”他陡然勒住马,我疑惑地回过头,他双目炯炯地睇着我,“闺名呢?”

    “……”我皱起眉头,“少侠刚才可自己说了日后不会见,不必问。”

    他一愣,轻笑一声:“那好,我问你,你是前御史大夫晏广越的女儿么?”

    这回轮到了我愣住,过了好一阵子,轻一点头:“是。”

    “那你是芷宸还是芷寒?”他思索着顿了一顿,“看年纪应该不会是芷容。”

    他的话语带了笑意,温和而莫名的熟悉熟悉。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在我心底滋生出来,我凝望着他,愈看愈觉得……我那想法是对的。迟疑良久,伸手去拽他面上蒙着的黑布。他没有躲,平静地任由我拽下。

    这熟悉的微笑,已十余年不曾见过,却一直那么深刻地烙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停滞,我望着他,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从身子到指尖到嘴唇:“兄长……我是阿宸……”

    作者有话要说:——这转折是不是又剧烈了?

    ——昨儿个看了评论我和阿笙就在讨论:啊读者们已经在帮晏然规划去煜都旧宫为奴的日子和出宫后的生活了……可是她不会真的去旧宫呀…………………………

    _(:з」∠)_昨天没有收到任何分手费很开心……今天想扔霸王票的妹子请不要大意地来吧!!!